1960年7月5日清晨,成都北校场外早起的行人忽见长街两旁已经站满士兵、工人和学生。雨丝细密,却没人张伞。中军号响起时,哀乐沉沉,一口覆盖军旗的灵柩被护送出来,黑压压的人群自发低头。统计数字说有二十万人,熟悉西南天气的人都知道,成都会突然下雨,可没人料到人群会原地不动。队伍最前排的老兵呢喃一句:“老贺,咱们来了。”
这位让军民用沉默送别的上将,生于1913年湖北松滋。九岁丧母,十一岁放牛,十四岁打铁,日子粗糙得像河里的砾石。谁也想不到,这样的少年三年后就要提着祖传大刀闯进红军营地。1929年春天,他在山道上堵住正在巡视的贺龙,说话直白:“让我当红军,我有力气。”贺龙瞧他个头不高却目光倔强,笑着同意。谁料,第二天父子俩在队列里迎面撞上——原来两个人都瞒着对方报了名,兵荒马乱里居然成了“父子同团”的趣闻。
入队不过数月,他独自押回四十七名俘虏的事很快传遍湘鄂边。过程并不复杂:峡谷里一声“缴枪!”随后手榴弹炸响,他挥刀再下一军官,剩下的国民党士兵被吓得扔枪抱头。事后军中给他起了个外号——“单刀小贺”。有意思的是,这一仗还让外地报纸误传他是贺龙的儿子。
1935年冬,长征路上的瓦屋塘东山成了命运拐点。激烈的阻击刚开始,他右臂被达姆弹击碎,晕倒在山坡。救护所条件极差,卫生部长贺彪只能找来门板与木锯。贺龙赶来时怒吼:“能不能不锯?”得到否定答复后,他只求手术时间。简单一句“再撑三个小时”,前沿阵地硬是顶住了敌火。锯臂时,贺炳炎拒绝了吗啡,牙齿咬烂毛巾,两小时十六分钟,门板染满血,他活了下来,右臂却永远留在瓦屋塘。
22岁失去右臂,本应退出前线,然而他把左手练到熟极而流。有战友回忆,练刀时他把绳子系在石头上,用一只手拖着跑,累得直喘粗气也不松手。1937年雁门关伏击战,一排排日军卡车驶入埋伏圈,他左手一挥,机枪火舌喷出,弹药车连环爆炸,山谷像被铁锤砸碎。冲锋号响,他举刀冲下山,“独臂刀王”的绰号就是这天定下的。

抗战进入相持阶段,716团在冀中化整为零。不到半年,从三百余人扩展到近五千。冈村宁次恨得咬牙,电文里写下“贺炳炎须擒杀”,可一直没能如愿。值得一提的是,冀中区游击队编写顺口溜:“小鬼子见刀王,吓得腿打颤。”民间的口碑,比任何官方嘉奖更能说明问题。
内战后期,他又在蟠龙镇经历险局。仅带一个警卫员骑马赶赴前线,中途误入国民党保安队,对方拉栓警戒,他瞬间丢马护卫撤入山沟。后方传来风声,贺龙急得发狠话:“宁丢一个师,也要把老贺拉回来。”结果当晚第一纵队攻克蟠龙,缴回那匹走失的骏马,虚惊一场,却见证了主帅对爱将的重视。

1955年授衔仪式结束,贺龙顾不上休息,飞赴成都为他佩章。那天,怀仁堂的灯光刚熄,飞机就起飞,据说在机舱里贺龙一遍擦勋章,一遍低声念:“这块章他配得上。”旁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。
进入和平年代,贺炳炎的病痛接踵而至。高血压、心衰、肾炎……身体像锈蚀的机器,却硬撑着工作。院方想给他换新被面,他摆手:“还能盖。”组织拨款修住房,他全部让给下级军官宿舍。部队给家里装暖气,他又转给军区医院。有人不解,他笑说:“我一个人冷点没啥。”话不多,却句句掷地。

6月30日凌晨,他让人把后勤部长叫到病榻边,交代营房施工。那时他已说话吃力,仍叮嘱“战士的住处别拖”。下午两点,病情恶化,监护仪短暂尖叫后归于平静。医疗组记录的时间是14时37分,恰逢党的生日。外界后来流传一句话:“他把最后一滴力气还给了部队。”
追悼会那天的雨没有停,直到灵车驶离北校场,群众才缓步散开。余秋里扶柩放声痛哭,贺龙远在北京,写下一副挽联:“卓越功勋传千秋,革命精神永长存。”挽联墨迹未干,信件已飞往前线部队,很多士兵读到后沉默良久。

47年生命,两次大捷,十一次负伤,截肢后仍转战三千里。有人统计过,他参加大仗大小一百余次,却从不在报告里夸自己一句。或许正因如此,当灵柩经过,风雨中的二十万人选择把帽檐压低,以最质朴的敬意,目送将军离场。
2
元鼎证券_元鼎证券配资平台_股票配资官网登录入口提示:本文来自互联网,不代表本网站观点。